供奉着赏月团子以及柿、栗等食物的的案板上装饰着芒枝和秋七草,三味线的声音飘散在撩人的夜色中,与之相配的,是身着传统服饰的舞姬们轻盈曼妙的舞姿,在堪称一年中最美的十五夜的月光下,的确带给人仙境一般的享受。

这正是黑木家每年都会精心准备的赏月会。

今年来的客人是朱雀舅舅一家。朱雀的母亲出身于与黑木家名望不相上下的寺岛家,从以前开始,两个家族就经常用联姻的方式来维系感情和扩大势力,是以雏菊和朱雀从小就和寺岛家的两个双胞胎女儿感情很好。

“辛苦了!真是相当精彩的表演啊。”朱雀毫不吝啬地赞美着手中还捧着三味线的黑衣少年。久远从刚到黑木家就开始学习三味线,虽然被雏菊抱怨说趣味奇怪,但是久远相当喜欢这些传统技艺,因为这一次的赏月会仅仅只是家族内部的聚会,再加上朱雀的拼命鼓动,久远也只好咬牙答应了这次表演。

反正就算弹得不好,这个人也一定会这么说的,没有理会缺乏诚意的赞美,久远低头品尝起面前的精致糕点。

朱雀苦着一张脸,“先说好,你要是弹得不好的话我是不会随便称赞你的!”看到久远终于抬头望了他一眼,才松口气般地说着,“你这么爱吃这些点心,不然我这份也给你吧?”

和稍嫌清冷的外表不同,久远嗜甜的程度简直让人叹为观止,也因此他对甜点有着非同一般的鉴赏力。黑木家一向从东京高级的糕点店专门请人定做四季的应时点心,久远甚至说出要去店里当学徒的想法,虽然一度被制止了,但是久远制作点心的兴致不减,还会在家里试着自己做,关系很好的朱雀和雏菊自然也试吃了很多次。

久远有些奇怪地望向朱雀,“松月堂的点心你不是一直都很喜欢吗?”一直以来规矩守礼的久远虽然内心很喜欢黑木家两个同龄的玩伴,却因为个性使然总是不能真正地玩闹在一起,然而几天前的那个晚上,借由朱雀半强制的称呼的改变,仿佛打破了一些什么,让他和朱雀稍微亲近了起来。

朱雀只是微微一笑,并不回答,只是将面前的碟子轻轻推了过去。

“朱雀哥哥,怎么不见雏菊?”一个娇嫩的声音突然插入了两人之间,久远回过头,那是一位梳着双髻,身着格调高雅的振袖和服的少女,无论是光洁的面容还是水润的大眼,都如同三月三的人偶一样纯洁可爱。

“原来是千岁啊,雏菊前几日染了风寒,虽然这几天正在恢复,不过保险起见还是让他留在屋里休息了。”
“咦?雏菊病了?那我去他房里看他!”听到雏菊病了的消息立刻睁大眼睛的千岁看起来比雏菊还要小一些,在久远开口要带路之前,已经飞快地跑走了。

“……你分得清她们?”毕竟只来到黑木家三年,久远对于双生姐妹并不是很熟悉。

“你真的想知道?”

被这样问的话,难道是有什么秘密吗,那还是不要听好了,久远正要摇摇头走开,却被朱雀拉了回去。

“不要走啦,你想知道我就会告诉你啊。”久远无奈地看着露出可怜表情的朱雀,不愧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堂兄弟,也许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朱雀比雏菊还要孩子气。

“其实就是,会拼命关注雏菊的那个一定是千岁啦,他们从小就感情特别好,连我这个堂兄都会吃醋呢。”

“朱雀你又在说我坏话了吧,哼,幸好千岁找我出来。”

久远和朱雀一起回头,看到无论何时都是一身红衣的雏菊和千岁并排走了过来。

听到雏菊口中不同于往日的称呼,久远微微皱起了眉头,朱雀却像是没有发觉一样沉下了语气,“雏菊你不要胡闹了,晚上这么冷对你身体不好,赶快回去屋子里。”

“我才不要,一个人在屋里好寂寞……不过好像是有点冷呢。”一边害怕寂寞地嘟起嘴,一边缩起肩膀的雏菊看起来分外惹人怜爱,在朱雀说话之前,久远拦住他开口,“我去帮你拿衣服来。”

从雏菊屋里拿了衣服的久远,回来却只见到千岁一个人。

有着明媚容颜的少女正闷闷不乐地四处张望,看到久远不解的眼神后主动开口解释,“我刚刚被母亲叫走,回来就找不到他们了,真是的,人家难得来一趟……”

虽然想要出言安慰,却不知说什么好的久远只能默默地陪在一旁。

不过目光撇到石桌上的糕点却想起了个主意,他对千岁说了一声“等我一下。”便转身走开了,再回来时手里抱着一个盒子。

“咦,好可爱的满月馒头,我可以尝尝看吗?”大概是喜欢可爱事物的少女天性,千岁立刻被转移了注意力,拿出怀中的怀纸包起了一个小馒头。

“哇,好好吃,久远哥哥也喜欢吃这么甜的东西吗?千鹤每次都埋怨我要的点心太甜了吃不下去。”

虽然并不觉得自己试做的点心有多甜,久远还是点了点头,因为朱雀和雏菊一直帮他试吃糕点,而这次的成果他很有信心,所以这盒满月馒头原本是想在今晚送给他们品尝的。

毕竟是大家闺秀的千岁吃了一个后就满足地合上了盖子,心情好像已经完全恢复了,“说起来,朱雀哥哥比千鹤还讨厌吃甜的呢,不过我就是不明白,那么好吃的味道,为什么有人不喜欢呢?”千岁手点着脸颊,自言自语般地说着,随即疑惑地望向一脸震惊的久远,“咦,你不知道吗?哈哈,听说朱雀哥哥可挑食了,从小就不吃甜食,雏菊总说那是大少爷脾气,哼,明明自己脾气才坏。”

对于三言两语总要绕回到雏菊身上的少女接下来说的话,久远已经难以集中精神听下去了,他想象着朱雀吃着他最讨厌的甜食的样子,胸口处传来一阵莫名的刺痛。

事到如今不知道道歉还来得及吗?脑中不断翻滚着这样的疑问,久远匆匆忙忙道了声“失礼”,就向庭院深处走去。

虽然没把握能立即找到他,但是胸口处的刺痛让久远想要马上道歉。在拐过中庭那株好像随意种下的樱花树后,他渐渐止住了脚步。

隔着树影也可以清楚地看到池塘边的两个人。

站在那里,高出另外一个人许多的朱雀用手揉了揉对方的脑袋,而半坐在池塘边上的人却倏地抱住了他,将脸埋在朱雀的胸前。

朱雀的声音带着笑意,“这么大不要撒娇啦。”

“冷……”

看了看兀自挂在手臂上的衣服,久远缓缓垂下了头,犹豫了一会儿后,最终还是轻轻地离开了。

空中,明亮的满月依旧散发着柔和的光芒,十五夜的月色就如同无数人吟咏过的那样,持续着她千万年的美丽。


(月见 中秋赏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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