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的时光转瞬即逝,雏菊十三岁了,而大他三岁的朱雀已经开始了高等学部的课程。

一进入九月,夜长的感觉便会越发鲜明了起来。

太阳一落下山,窗外的虫鸣便一声高过一声,白日残留的夏日余暑,全部变为丝丝微薄的凉意,慢慢地渗入到肌肤里。

雏菊难得的精神很好,他一边细听着虫鸣,一边想起这几日都住在家中的堂兄,不由开怀一笑,索性走出房门,穿过庭院,从另一边的木廊走上去。这间纯日式的建筑十分宽敞,房间又多,不熟悉的人还可能会迷路,不过雏菊很喜欢。朱雀的房间在北侧尽头,雏菊兴冲冲地奔了过去,却在经过第三间房时疑惑地停了下来。

“这么晚了还有人在泡茶吗?”

这间老宅的厨房和厕所都独立于主屋之外,但是为了方便地准备一些茶点,主屋之中还有一间小的茶室。

不知是谁,等他出来吓吓他好了——兴致一来就会恶作剧的雏菊退后到角落处藏了起来。

随着轻微的一声,房门被轻轻拉开了,正要跟过去的雏菊却站住了,从房内出来的是穿着黑色和服,手捧茶盘的久远。茶盘中除了两只绿色的织部茶碗外,还另外用洁白的志野碟子盛放着赏月团子。

久远并不是黑木家的佣人,虽然学习之余时常喜欢做些杂事,却不会有人吩咐他这么做。究竟是为谁准备的呢,好奇心一起,雏菊索性悄悄跟在了久远身后,只见他跨过中庭,走向庭院一角的石桌。

“久远你可真慢啊。”

一听到这个声音,雏菊将要跟过去的脚霎时收了回来,他木然地站在那里,有些想要走开,又有些想要听下去,最终他控制不住地将头探过去,看到穿着家常便服的堂兄正含笑望了过来。

明知道堂兄不可能看到他,看到这个笑容的瞬间雏菊却像被蛊惑一般迈出了步子,然而久远的声音又将他拉了回来。

“朱雀少爷久等了。”

“又来了,不是说不要这么喊我了吗?你再这么称呼我,我就不理你了。”月光下的朱雀像小孩子耍赖般的说着,雏菊十分熟悉那种语气,表面看起来稳重可靠的堂兄私底下爱玩爱闹,每次游戏输了都会这么逗雏菊。

“……”

“好吧,就算我说不理你,你也不能立刻当真啊!”大概也只有个性极端认真的久远才会无限“包容”朱雀的玩笑吧,性子别扭的雏菊每次和堂兄玩闹,最后总是以吵架收场,不过因为彼此都了解对方在亲近的人面前才会耍脾气的性格,所以感情才会越来越好,但是堂兄像这样怕对方生气当真的样子雏菊却从来没有见过。

“那……你跟雏菊一样喊我‘朱雀哥’好不好?”没有听到久远的回答,朱雀反倒反悔了似的急忙为久远找台阶下。突然听到自己的名字,雏菊瞬间感到一阵委屈,酸意涌上鼻子,虽然心里十分想要走开,他却偏偏自虐似的立在了那里。

“……我不记得自己的生日。”像是考虑了一会儿,久远这样回答道。话题却好像偏离了。

“诶?”朱雀好像一时间也没有反应过来,随即又笑了出来,“不记得也没关系,你肯定比我小,我想听你这么叫我,可以吗?”

“……朱雀……哥……”就像跟长辈牙牙学语的孩子一样,久远慢慢地说着,听到朱雀那么耐心的恳求,天底下能够拒绝的人大概不多。

一阵凉风吹来,雏菊却懒得系紧衣服,他原本打算去朱雀房里玩,所以只穿着一件浴衣跑了出来,刚才还感觉到些许凉意,此刻却好像麻木了。

“你在害羞?”朱雀像是非常高兴,声音里都染上了笑意,“久远怎么像女孩子一样,这么容易脸红。”

“……茶要凉了。”久远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常见的窘迫,雏菊想象着那个黑衣黑发的少年脸上一抹红晕的样子,刚刚感到酸涩的鼻子好像愈加严重了。

“啊差点忘了,谢谢你特地去给我泡茶,还有点心,你费了不少功夫吧?说起来,久远好厉害,你泡的茶比那些大小姐们泡的好喝多了。”

没有听到久远的回答,想来以他的个性,一定是摇了摇头。

“再过几日就是中秋赏月会,为何朱……为何你一定要在今晚赏月?”隔了一会儿,久远却主动开了口,虽然刚刚应允了那个称呼,却好像还是不好意思叫出口。

“谁说一定要在中秋才能赏月?”朱雀笑着反问,“今天虽然不是满月,但是月亮还是很美啊,放着不赏,不是很可惜吗?”

在意识到之前,雏菊已经抬头望向了天空,时至秋季,夜空如洗,空中一轮半圆明月皎洁如同名玉,他倏地用手抓住胸口出的衣襟。

好痛。

他用力抓住衣襟,跌跌撞撞地走回屋去,一路上凉风袭人,仿佛刚刚没有感到的寒冷全部涌了上来。


(白露 秋风起兮,草木结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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