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间,久远已经来到黑木家两个月了。

雏菊虽然最开始说着要陪久远玩,两个月中却很少搭理久远什么,他本来身体就不好,一天中有大半的时间都在昏睡,而看起来个性十分认真的久远也没有当黑木家养子的自觉,反而总是跟在老管家身后,学着做些杂务。两人的房屋虽然相邻,中间却隔着一个木廊,直接通向庭院,庭院又大,走上半天也逛不完,是以雏菊也没有预想中的常常见到久远。

不过这间老宅是纯日式的建筑,厕所都设在主屋之外的独屋里,雏菊穿着浴衣走在铺向厕所的石子路上时,偶尔会抬头望一眼那个最近才有人入住的房间,有两三次刚好碰到久远拉开纸门,两个人的眼神相撞,久远总是立刻微微垂下头做出行礼的样子,散落到肩处的黑发十分柔顺,无论是对于孩子而言过于正规的敬语,还是一丝不苟的礼仪,久远都很拿手,想来他应该也出自大户之家,但是雏菊对这些通通觉得不耐烦,比起发自内心做这些的久远,还是私底下爱开玩笑的堂兄朱雀更对他的胃口。

在这样的日子里,时序也从春天跳到了夏至,正是梅雨最盛的时节,庭院里错落有致的木槿却开得灿烂。每到下雨的时候,雏菊本就无力的身体会觉得更加困倦,所以梅雨季也是他心情正糟的时候,熟知这一点的黑木家人都很少来招惹他。

虽然下着雨,空气却愈发闷热,雏菊一向偏爱着红色的浴衣,这一天不知为何看到这艳丽的色彩却觉得燥热难耐,他将身上的衣服扯得乱七八糟,露出大片肌肤,明知这样被看到一定会被教训,仍然无所谓地走出了房门,就在他走过转角处时,却蓦然间停了下来。

一只单薄的手伸到了檐外,似乎正在试图接住不断滴落下来的雨滴,雨滴顺着手掌流到了手臂上,最后被收进了滑落至肘间的黑色衣袖里,雏菊觉得水滴进衣服里的感觉很讨厌,但是手臂的主人却全然没有介意的样子,时不时地活动一下手指,好像在确认有没有接住那细密的雨丝,而那手臂的白皙与和服的纯黑交织在一起,在这个灰蒙蒙的雨天里,醒目却又自然,就像是父亲的外国朋友带来的彩色写真一样,永久地定格在那里。

一瞬间雏菊觉得好像被带到了某个遥远而模糊的梦境之中,他皱了皱眉,不再犹豫地转过拐角,看到了预料之中的人难得放松了身体坐在木廊上。

“久远。”
他并没有存心吓人的意思,但也不能说他一点也不想看到对方吓了一跳的样子,不过让他失望的是,久远如同往常一样沉静地回过头,冲他点点头,喊了一声“雏菊少爷。”

忽略掉那不顺耳的称呼,他走过去斜躺在久远身边,随随便便地开口,“你喜欢下雨吗?”

“……恩。”

“我最讨厌下雨了。”

“……”

雏菊将身体侧到一边,一只手托住腮,看着久远眨了眨眼睛,长长的睫毛让这个简单的动作变得很显眼,他似乎有些困惑于不知怎样回答。

在久远开口道歉之前,雏菊眯起了眼睛,“不过,我不讨厌你。”

果不其然地,对面的人露出了如本人一样的清淡笑容,周围湿黏黏的空气却仿佛因此清爽起来。

雏菊的心情突然好了起来,他暗暗决定,将恶作剧对象的名单再加上一个人。

“我要在这里睡一会,别吵醒我。”

“……是。”

木制的长廊上,躺在一边的少年睡得正香,红色浴衣下的肌肤隐隐有着红晕,一旁的黑衣少年努力则倾身向前为身边的人挡住可能飘进檐下的雨丝,像是吸收了少年们无尽的生命力,庭院一角,七色的紫阳花正悠然绽放。

撑着伞从主屋另一侧穿过庭院而来的朱雀在雨中停下了脚步,映入眼帘的画面恰像是芭蕉的俳句,简洁而悠远。他的目光流连在红色与黑色之间,那奇特而鲜明的反差,混合着夏日湿热的气息永久地留在了朱雀的脑海中。


(夏至 夏季最中,梅雨最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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