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去冬来,一晃七年过去,当年的包子气全部褪去,皇甫家的少主长成了玉树临风的少年,站在这芳草如茵,浅溪淙淙的碧溪村里,一时间也不知人衬景,还是景衬人,让来往之人莫不道声彩,心中只道:“如画”。
皇甫卓习惯了打量的目光,却想起当初比自己更像包子的夏侯瑾轩,也不知现在是何模样,虽然这些年一直互通信件礼物,却没机会再见。皇甫卓觉得身为皇甫家的少主当然是不需要玩伴的,但夏侯瑾轩虽然呆了点,武功差了点,却愿意舍命救他,他自然也应该将他看做至交。既是至交,必然以诚相待,因此信里十分尽责,除了交代近况,还念念不忘嘱咐对方勤练武艺,学习处理门中事务,当然夏侯瑾轩不见得理解他这番苦心,回信不是说些近来听到的奇事佚事,就是探讨些风花雪月,还送了许多乱七八糟的玩意儿,什么贴在衣服上能摆脱追兵的符啦,怪模怪样的防火羽毛之类,实在孺子不可教。
想到这里皇甫卓又十分生气,他上封信告诉夏侯瑾轩父亲近日会派他到明州附近办事,到时可见一面,却不知为何一直不见回信。
想了半天没有头绪,皇甫卓也就放下,反正事情已经办完,他打发了别人回去,打算一个人去明州,上门揪人就是了。
正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一阵吵嚷声,皇甫卓忽然好奇,便也向前走去,还未挤进人群,就听到一个温润清雅的声音说道,“这位老丈莫要生气,我方才是真的想帮你推车的,谁知这车不结实,居然散了架,并不是我故意为之啊。”
皇甫卓呆愣在那里,觉得这声音语气无比熟悉,仿佛七年时间眨眼即逝,并没在那个声音和声音的主人身上留下什么印记,转念又满心疑惑,怎么想夏侯瑾轩都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他忙挤向前,又听到另一个苍老的声音道,“你这位小公子好不省事,这车子是我吃饭家伙,本来好好的,你一碰就散了,难道是我故意讹诈你吗,看你一身非富即贵,陪老汉我一辆车有何不可?”人群中一片赞同声。
听起来是有点像讹诈,皇甫卓终于挤了进去,一眼看见当中站着个红袍小公子,青衫饰竹,乌发如墨,胸前还挂着如意项圈,身量和自己差不多,却没什么江湖子弟的气息,一看就是富家公子。
但是在皇甫卓眼里还是像个包子。
他忍不住喊了一声“夏侯”,却突然被人狠狠撞了一下,他是习武之人,本能轻易躲开,这时注意力却没放在身边,一时间也顾不得追究,快步走到红袍少年旁边。
“皇甫兄?皇甫兄!!!”夏侯瑾轩正在暗暗叫苦,他好心帮忙,却毁人车子,自然应该赔偿,就算对方有讹诈之心,他见人年迈,也不想计较,可是刚刚一摸荷包,却发现腰间空空,也不知是丢了还是被偷了。平时出门身边总有随从,可以让人去取,现在却只有他一人,正为难之际,听到有人喊他,转头看见一个眉目俊朗的少年,身着银袍,腰悬长剑,依稀旧时模样。他连想也不用想就认出了是谁,心中欢喜无限。
“皇甫兄,可否借我点银子?”
皇甫卓狠狠瞪他一眼,看他刚刚喜不自禁的样子一瞬间还有些感动,却原来是高兴自己能帮他解围。
夏侯瑾轩大感委屈,小声嘟囔了一句,“小半是因为可以借银子,大半还是因为见到皇甫兄实在很高兴啊。”
皇甫卓只当没有听到,低头接下荷包要取碎银出来,却突地脸色大变。
夏侯瑾轩看得分明,忙凑上来道,“皇甫兄怎么了?难道你也丢了荷包?”
皇甫卓抬头看他,神情中有一丝奇异的茫然,“荷包还在……”
他的玉佩没了。
因为母亲早逝,父亲皇甫一鸣身为一门之主,对他的教导一直颇为严厉,父子之间不算亲近,却难得有那么一回,温和地教他背书,告诉他古人说玉有九德,要他做个如玉君子,还送了一块难得的墨玉给他,他一直当做心爱之物,日日佩戴。
突然没了,心里空落落的。
抬头看见夏侯瑾轩焦急担心的神色,不知为什么,就是知道他不是为自己,而是为朋友担心,心里一暖,先掏了几两碎银递给推车老汉,将围观人群驱散开来,才对夏侯瑾轩说道,“我的玉佩不见了,刚刚喊你时被撞了一下,应该是被偷了。”
嘴里说着,到底还是沿着来路细细找了一回,却一无所获。
夏侯瑾轩满脸愧疚,“皇甫兄,我又连累你了。”
虽然是心爱之物,却也不能迁怒于夏侯,皇甫卓哼了一声,又想起另外一件事,“你怎么在这?我的信怎么没回?”
“什么信?啊,想是我没有收到,我半个月前就从家里出来了。”
说是“从家里出来”,却没半句解释之言,身边也没个随从。皇甫卓狐疑地看着对方,“你该不会是……离家出走吧?”
夏侯瑾轩后退了一小步,左右看看,才低声笑笑说,“虽不中,亦不远矣,我给二叔露过口风的。”抬头一看,只觉对面射来万道剑光,立时把自己戳成了个刺猬,连忙审时度势,认真作揖道,“皇甫兄,我错了。”
“夏、侯、瑾、轩!身为少主居然离家出走,万一出了事你让世伯如何是好,本就是你错了,还……还如此无赖,成何体统!”皇甫卓简直被气得肝疼,他虽然脾气不算好,但也很少对别人大发脾气,唯独对着看着乖巧其实纨绔的夏侯瑾轩,动不动就被戳爆,当真奇怪。
夏侯瑾轩连忙赔笑,“皇甫兄,常言道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我身为少主,自然要外出多多见识,不然天天在家闷也闷死了。”顺便也可逃避爹爹逼他练武的碎碎念,当然后一句话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说的。看皇甫卓仍然脸色不虞,转移话题道,“皇甫兄,不如我们还是四处看看,说不定能找到些偷你玉佩之人的线索。”
皇甫卓对这套转移话题的本事十分熟悉,又瞪了对方一眼,但左右无事,也确实有些舍不得那玉佩,便同意了。然而寻了半日,终究一无所获,两人只好去客栈住下。
皇甫卓问起夏侯瑾轩打算,其实心下已决定送他回明州,反正自己原本就打算去一趟,倒是这个家伙,实在没个少主样子,不看着他回家总是不放心。
夏侯瑾轩也料到自己的旅行到此为止,心里略叹了句遗憾,就主动说这里的事情办完后就和皇甫兄一起回家见见爹和二叔。
“你还有什么事?”皇甫卓皱眉问道,不是他小看夏侯瑾轩,实在是以这位少爷的一贯为人来看,不像是有什么正经事。
谁知夏侯瑾轩却像是突然忸怩了起来,顾左右而言他,皇甫卓看他那样子,断定他又是看了什么歪门邪道的书,来这里寻宝了。
“先说好,你可别再弄出什么麻烦了,上回的教训还不够大么。”七年中,皇甫卓武功大有进益,也和不少武功高强的人对过招,回首反思之时却只觉得幼年那次战斗最为凶险,想起三人最后或多或少都有些损伤,不免有些懊恼后怕。
夏侯瑾轩将他推开那一幕,虽然让他感动,却不想再看到了。
“皇甫兄放心,我不会再那么鲁莽了,这次的事绝对没什么危险的,事成之后我就立刻告诉你!”
这种保证实在不值得相信,不过聊胜于无。皇甫卓暗叹口气,又聊了几句,便和夏侯瑾轩各自回房休息。
皇甫卓心想不管夏侯瑾轩要干什么,自己还是应该跟在一旁才稳妥,哪知第二日一早就不见了夏侯瑾轩身影,日落才见他回来。第三日也是如此。
第四日一早,夏侯瑾轩看着堵在门口的皇甫卓,挠挠头,“还以为皇甫兄不是这么好奇的人。”
皇甫卓微微有些脸红,“你若出了什么事我怎么跟世伯交待。”
夏侯瑾轩立刻笑得见牙不见眼,“多谢皇甫兄关心。”不等皇甫卓反驳说并不是关心,接着道,“皇甫兄跟我一起去吧,本来想确定了再告诉你的。”
两人边走边说,原来夏侯瑾轩找到了偷玉佩的人。
“你……这两天就是在做这个?你说要办的事情就是这个?”皇甫卓抿紧了唇,声音有些生硬,见夏侯瑾轩点头,忽地沉默下来,好像明明有很多话要说,却又好像什么都不必说。
夏侯瑾轩不知他的复杂心思,分析道,“我想要这玉佩之人要么是为了卖钱,要么是为了收藏,但喜好收藏之人,怎会连问都不问你就偷,想必是家中贫寒,又或者家中突然出了什么变故,于是去金铺当铺和各户人家都打听了一下,才找到这对兄弟,好像哥哥生了大病,弟弟却才七岁,不但没钱治病,连饭也快吃不饱了,可是前天却突然请了大夫,皇甫兄也觉得很可疑吧?”
“皇甫兄?”
“……你,倒不嫌辛苦……”
“也没有多辛苦,还好是个村子,全打听过来也没有几家。再说这是皇甫兄心爱之物……”
皇甫卓又有些语塞。
到了一间破屋前,两人对视了一眼,绕到屋后窗前,听到一个男孩带着哭声劝道,“哥哥,求你吃了这药吧,我知道错了,今天就把玉还回去。”
隔了一会儿,才听到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只是断断续续的,听起来十分虚弱,“玉能还,请大夫买药的钱呢?你……怎能行这偷盗之事,是我……没把你教好,我这就去地下找爹爹认错……”
男孩哭声更急,“哥哥你别丢下我,我……我去做工赚钱,把钱还上,你……你先吃药,呜呜呜……”说到后来,已是哽咽难言。
年轻男子又是半晌没有说话,想是也知道幼弟没有别的法子才做了错事,声音苦涩带着自责道,“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都是为了我,是我做哥哥的没用,拖累了你,只是咱们家世代清白做人,便是死也不能做有亏德行的事,咳……咳,生死有命,我会去求村长,若我不在了,让他收留你,你在别人家要好好照顾自己,好好做人,莫要任性。”
皇甫卓听得心酸,急急站起身想要冲进去。偏偏夏侯瑾轩也是一样,两人在窗前本就挨得近,这一下脸碰脸,鼻子撞鼻子,皇甫卓只觉得有什么柔软的东西擦过脸颊,顿时脸红得能滴出血来,握紧拳头,要发火又发不出来。
夏侯瑾轩脸上也有丝淡淡的红晕,他本来觉得没什么,不知为何看到皇甫卓脸红,突然也在意起来:“应该没什么吧,男女授受不亲,大家都是男子,没问题的。”心里这样想着,却还是有些心慌意乱,呐呐道了声,“皇甫兄……”
谁知屋里的人却听到了,立刻问了句,“谁在外面?”
皇甫卓又瞪了他一眼,整了整衣服迈入屋内,夏侯瑾轩也忙跟在后面。
眼前是间陋室,除了一张床一张小凳别无他物,想是为了生计都变卖了。床上躺着个年轻男子,似乎刚刚费力坐起,床前一个瘦弱男孩捧着药碗,瞪大了眼睛死死望着进来的两人,眼中一片惊恐。
“你、你们……”
“小武,你认识两位公子?”
“不、不认识……”
皇甫卓叹口气,对小武闻言道,“小兄弟,你拿我玉佩也是为了给你哥哥换钱治病吗?”
“是么?是您的?咳……咳!公子,小武不懂事,我会责罚他,玉佩完璧归还,还请……不要报官!”年轻男子说着就要下床,又是一阵急咳。
“哥哥!”小武一边上前扶住,一边对皇甫卓求道,“是……我听人说玉能养人,哥哥病了好久,我想说不定戴上就能慢慢好了。公子我把玉还给你,你别送我见官,哥哥没人照顾不行的。”又转头对夏侯瑾轩道歉,“公子的钱我也一定赚钱还回去,不然……等哥哥好了,我给公子做下人好不好?”他口中这样说着,心里却委实害怕,小小的身子不住地哆嗦。
夏侯瑾轩连忙摆手,正要回答,皇甫卓却抢在他前面道,“钱和玉自然要还,念你救兄心切,这次就不报官了,但你哥哥病重缠绵,难道一日不好,我们就等在这里一日不成?”
夏侯瑾轩十分不解皇甫兄为何会说出这样的话,但见他递眼色过来,也闭了嘴。
小武却当了真,犹豫了许久像是下定了决心,跪了下来,“哥哥的病能很快好的,大夫说过,他的药中缺了一味要紧药材,只是那药生长在凝翠甸深处,因为附近很多枯草妖,最近没人去采了,我……今天就去!”
“小武不可!咳……”
“只求两位公子在我采药回来之前照看下我哥哥,小武给两位磕头了。”说着当真咚咚磕了三个响头。
夏侯瑾轩十分不忍,目光灼灼地看着皇甫卓,若他再刁难小武,就要立即与他争辩,皇甫卓却沉吟了一下问道,“那药叫做什么名字?”
“叫鼠儿果!”
两柱香的时间过后,两人已走到了凝翠甸入口,正是初夏时节,凝翠甸正如名字一般,碧草含翠,花香四溢,引得那蝶舞纷飞,美不胜收。
夏侯瑾轩深吸口气,“诗云乱花渐欲迷人眼,诚不欺我也。”
皇甫卓嫌弃地看他,“酸!别说闲话了, 办正事。”又有些疑惑,这里如此秀美的所在,好端端怎会有草妖伤人?
两人一路向草甸深处走去,看那密林之下生长着一束束浅紫色植物,上结着红艳欲滴的果子,正是小武形容的鼠儿果。夏侯瑾轩就要下手去摘。
“小心!”皇甫卓一直注意周围动静,费隐剑出鞘,将差点咬到夏侯瑾轩的东西挡开。
那东西矮矮的身子,全身枯黄,头上长着尖刺,若不是生着两只眼睛,倒真像是某种植物。
转瞬间周围一出现了几十个这样的东西。
皇甫卓自恃一身武艺,并不惧寻常妖物,夏侯瑾轩这些年也有进益,掏出不律护在胸前。
两人对视一眼,就各自跃上前去开打。
果如皇甫卓所料,那枯草妖弱不经打,几下就要被他一剑刺死。
却在此时,他看到草妖那两只眼睛中射出的无比悲愤怨毒的目光。
他心里一动,将剑架在草妖身前问道,“这凝翠甸向来太平,你们缘何无故伤人?”
那草妖似懂人言,却不会说话,悲愤地看了皇甫卓一眼,又将目光投向一旁。
皇甫卓顺着目光看去,正是他们要采的鼠儿果,一旁夏侯瑾轩也停了下来,猜测道,“这果子可是你们的?不能白给我们?”
枯草妖的目光更加凄厉,看得夏侯瑾轩汗毛直竖,他长于观察分析,看枯草妖的目光似有深意,就绕着四周走了走,发现那鼠儿果旁边,还有一排排同样的浅紫色根茎,只是似乎被人为割断,自然也就结不出果子了。他略一沉吟,对皇甫卓道,“看来这鼠儿果被村里的人过度采摘,草妖是想要保护这些果子。”又问那只最大的枯草妖,“可是这样?”
草妖的目光略微柔和了一些。
皇甫卓想了想道,“既然事出有因,我不想赶尽杀绝,这鼠儿果我们要带些回去治病救人,回去我会让村长合理采摘,不会侵犯你们,你能保证再不伤人吗?”
草妖盯着他,似乎心里正在挣扎,良久终于点了点头。
皇甫卓放开它,几十只草妖又忽地消失了,两人忙采了鼠儿果回去。
回到村子,将药给小武哥哥,又找村长写下不要过度采摘鼠儿果的文书,等小武哥哥病好,两人又在村中多耽搁了些日子。
这一日他们来到小武家中,兄弟俩看到他们就齐齐跪下,皇甫卓扶他们起来,看着小武道,“你哥哥病已好了,你现在要如何?”
小武哥哥忙道,“公子,小武做错了事是该受罚,只是他年纪尚小,我做哥哥的愿意替他去给两位公子做些粗活抵债,还求两位公子大人大量……”却被小武打断,“哥哥,你不是说男子汉一言九鼎吗,我知道错了,这就跟公子去,你病刚好,还是在家多歇着,我还上钱就回来!”
夏侯瑾轩转头看着皇甫卓,只见他抿了抿唇,解下腰间墨玉,放在了小武手中。
“公子?”
“玉有九德,乃君子所佩,你知错能改,重情守诺,配得上这块玉,我把它赠给你,望你记得今日之心,兄弟之情,切不可再做鸡鸣狗盗之事。”
从小武家中出来,两人走向客栈,今日就要动身去明州了。
皇甫卓忍了又忍,终于十分恼怒,“你一直看我做什么!”
一路上夏侯瑾轩不时转头看他,嘴角还带着笑意,实在可恶。
“这个嘛……皇甫兄先前是为试探小武,怕他走上歪路才故意要他做工抵债对吧,赠玉是让他铭记教训,而明明是偷了自己玉佩之人,皇甫兄却不计前嫌打妖取药,又不因为是妖物就赶尽杀绝,我看皇甫兄……当真配得上如玉君子四个字。”
“……”
“咦,皇甫兄你笑了?!”
“……我哪里笑了!而且我为什么不能笑!”
不是不能,是你没对我笑过啊……夏侯瑾轩心里嘟囔了一句,不敢再说,一面又忍不住再看看皇甫卓,只觉得今日的皇甫兄似乎比平日要可亲十分。

回到夏侯府中,拜过了夏侯彰兄弟二人,皇甫卓就要回去,夏侯瑾轩依依不舍,却强不过他,便要一路送到城门。
行至半途,夏侯瑾轩脸上黯然,“今日一别,又不知哪日再见。”皇甫卓待要安慰他,又觉得有些婆婆妈妈,心底终归也对离别不是那么高兴。
忽听得旁边一阵乐声传来,旁边有人说道,“听说这荷香院的赵杏儿姑娘今天在这里公开弹琴献艺,是不是真的?”
“喏喏,你看前面那位不就是?要说这荷香院可真会做生意,这样一公开,若是弹得好,没去过的人以后也要去看看了。”
皇甫卓摇摇头,正要继续向前,却见夏侯瑾轩眼睛一亮,拉着他便往人群中挤过去,他不知为何心里微微一涩,又恼怒他不自重身份,正要开口呵斥,却听夏侯瑾轩道,“赵姑娘,在下今日相送友人,十分不舍,想借姑娘之琴为友人奏上一曲,姑娘雅量,不知可否相借?”
许是为了打响名头,又许是为着夏侯瑾轩温柔有礼,那赵姑娘听了也不生气,竟同意道,“原是一件雅事,公子请用,不必客气。”
夏侯瑾轩就端坐在琴前,朝着皇甫卓笑道,“皇甫兄,我借花献佛奏上一曲,祝你一路顺风。”
他迎着阳光,清风吹来,衣裳上墨竹微动,手指纤长白皙,轻轻放在那深绿色古琴之上,还未出声,就让人移不开眼睛。
皇甫卓立在一旁,沉默地听琴声悠悠,如山间清风,带起碧水微澜,当中一个少年,白马红袍,如玉般美好。
皎皎白驹,在彼空谷,生刍一束,其人如玉。
琴声袅袅,如空山凝云,如儿女呢喃,那个如玉少年扬起笑脸,拉住缰绳,不让客人远行。
皎皎白驹,食我场苗。絷之维之,以永今朝。所谓伊人,于焉逍遥?
琴声激越,如飞瀑直流,溅起无数水花,少年们肆意歌舞,大笑饮酒,尽享今朝欢乐。
皎皎白驹,食我场藿。絷之维之,以永今夕。所谓伊人,于焉嘉客?
皎皎白驹,贲然来思。尔公尔侯,逸豫无期?慎尔优游,勉尔遁思。
皎皎白驹,在彼空谷。生刍一束,其人如玉。毋金玉尔音,而有遐心。
还未离别,已经不舍,眷眷思念,尽付琴中。
琴音之中,皇甫卓似望见那个红袍青衫的少年向自己心口撞来,他不知从此,那如玉少年,就在那里待了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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